烛烬（八）
金主千×明星凯
别上升
（八）不信
“你是为了什么？到你这个地位，没必要为了在家公司艺人争角色争成这个样子的。”
两鬓都斑白了的老导演在耳边问他，易烊千玺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勉强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大概也并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因为我爱他。”
然后就是什么记忆都没有了，他少有的断片了，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而这一天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远超他的想象，有些事迹已经在圈里面传开了，八卦从来有吸引人的能力，病毒一样在四处扩散。
王俊凯也听到了些，事情或许是变了样子的，但他清楚有些内容是真切的，因为他打了一天易烊千玺的电话都是关机，打给秘书则被告知总裁还在休息。
“俊凯哥是真好福气，”同剧组的女二号谈起那件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不无羡慕，“易总对你可真好。”
“还好吧，”他有点心不在焉，“之前刘总对你不也还不错吗？我们这种人嘛，命运都是看金主心情，把金主伺候好了开心了就什么都有。”
“我就是把刘总伺候得再好他也没这样对过我，”涂着红指甲的女明星玩着手指不赞成地撇了撇嘴，“别说我了，之前你在圈里听说过这种事情吗。张导的戏从来不用流量这点你是知道的，几乎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更何况他算是个国外背景的，对国内圈子里这些规矩帮派啊完全不顾及的，可不会因为JK的牌子买易总面子。”
这些事情他自然清楚，正是因为这个才心烦意乱的。过程的来龙去脉其实很清晰，他那天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完全是无理取闹，想看看自己稍微过分一点易烊千玺会有什么反应，但没想到易烊千玺真放到心上了，为了给他砸下这个资源投钱不说，似乎还和JK的对家签了一个什么协议，基本上是明着给对方送钱，条件就是让那家旗下的艺人不要竞争这部电影的角色。光这些手笔就足以让这京门的上流社会震一震了，更何况易烊千玺为了那导演能乐意一晚上不要命的喝酒，喝到最后终于把那导演打动了，彻底醉死过去之前还当着十几个人的面说了句爱他，这下就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了。易烊千玺这看着痴情的样子怕是不知道赚了多少待嫁小姐的眼泪了。
那女演员看他在那发愣，没再说什么安静地走开了。他抓了把头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面缠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和女人的长发一样纠结在一起，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一直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欢乐场里混迹，起起伏伏，见过不少人为他这张脸一掷千金的，不过都没有易烊千玺这么大方罢了。但无疑那张脸是他最大的本钱，无论是在银幕前后，所有的目光焦距其实都是源于一点，因为他长得好看。他收获的喜爱是这样，能够在圈子里靠肉体往上走也是这样。爱情这种东西很大程度上是荷尔蒙在作祟，而这种激素的分泌有时候并不讲道理，因而受到了刺激就可以产生错觉。即便是真的，也不一定长久。一旦他这张脸不再年轻，又或许等不了那么久，只需要一点不长不短的时间，自行的审美疲劳了所谓爱意也就消失殆尽了。没什么比爱这个字更虚浮的，这个圈子里最难求到的就是一颗真心。
问题在于易烊千玺对他实在太好，如果只是一般的照顾，他想他不会这么不安，不会这么彷徨无措不知道如何去做，如果那样他只要付出一些陪伴和肉体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了。现在他固然还可以这么做，但他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可又要怎么对他呢？他不知道，在一切明了的到达终点之前，保持常态似乎是无奈中的最佳，无风险且省力气。
回宾馆的路上Ian透过反光镜一直在观察他脸色，他觉得心烦，“有什么事直说吧。”
“俊凯，”Ian踌躇了下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今年也不小了。易烊千玺对你，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听完就笑了，“Ian姐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先不说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就算是真的，商业联姻对他来说几乎是必然，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可能是我。”
“这些我当然都懂，”Ian看他的眼神慢慢有些深邃起来，“但有些东西是要自己搏出来的，俊凯，你不会不懂。”
“我这么说也不是空穴来风，”Ian见他没搭腔继续往下说，“刚认识那会，我也没有觉得易总对你多上心，但最近是好像真的对你有意思。不说上回你在剧组被唐家人刁难的事情，他怕你在外面拍戏吃不好，特意找了个司机每天从几公里外用保温桶给你带饭，剧组里也是，给了我不少东西让我帮你疏通关系，生怕你受委屈，每天都会问我你今天怎么样。”
他愕然看着Ian,“而他一句话都没有和你提过，对不对。为一个人默默做好一切，只是想让他过得开心一点，而他自己什么回报都不求，听起来是真的很傻。这种傻事只有陷入爱情的人才做的出来。”
“那又能怎么样?”王俊凯机械式般地重复这句话，“他最终会结婚的。”
易烊千玺终究不会属于他。
“我话说得不好听一点，小凯，”Ian很罕见地叫他小名，“你是什么性格我清楚，可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回头的。我知道很多事情你还是不屑去做，可是你难道不想安定一点吗？你费尽心思勾引易烊千玺的初衷又是为了什么，机会现在就在你眼前，和那些女明星一样去搏一把，你不一定会失败的，就算败了又能怎么样？我看人看得一向准，易烊千玺即便和你一拍两散也不会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他不是那种人。”
“道理我都懂，”他觉得那团理不清的线更乱了，头痛到几乎炸裂，“你别说了姐，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他抱着头坐在汽车后座上，一时有些无法消化这些巨大的信息量。易烊千玺究竟默默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他先前已然觉得还不起那份情意，如今知道了些原本就存在的，只是被他一直刻意忽略的事实，更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有些事情是王俊凯早该想到的，譬如那份永远和其他人菜色不一样的盒饭，譬如剧组所有人对他友好又恭敬的态度，譬如每次天气急剧变化时就会及时出现在衣柜里的一件厚度合适的新衣。
他头重脚轻地下了车，走到酒店地下经营的酒吧里，和服务生说给他来一打啤酒。金黄色的液体泛着白色气泡从瓶塞处喷涌出来，他看着就没什么心情了，勉勉强强喝了一杯，想起那天他被灌酒后易烊千玺那不甚自然的道歉，他前一天晚上受了一点点似乎不是很过分的委屈就快哭了。事实上，他对易烊千玺的心思似乎一直不单纯，他永远贪心的想要从对方那里获得不应该得到的东西，还觉得似乎理所当然。
然而又凭什么理所当然呢？易烊千玺对他固然是好，但那是出于一种回馈的补偿罢了，就算夹杂几分真情实感，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缺爱，从小母亲就喜欢他甚过他弟弟，上学的时候也是，钱不够了要先让着弟弟。他其实不介意的，如果弟弟可以对他真的有兄弟之间的信赖和亲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把他当成提款机，那这些就都算不上什么。可现实不是这样，所以他心里是有怨的，所以他要把自己包裹严实不让任何人瞧出来端倪。但包裹得愈严实其实愈脆弱，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愿意敲敲他心上那道门，力度稍稍坚定一点，他大多会投降的。
大概就是做了就会爱上的体质了，他努力动了动嘴角扯出个自嘲的笑，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了。
可是易烊千玺对他到底是真是假？如果说是假的，那那些毫不犹豫的承诺，还有那句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表白，明明白白写着真心实意；可如果说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呢？易烊千玺见过那么多的人，和各种漂亮的面孔做过亲密的事情，拥有那么多东西，权利和财富都不缺，为什么会爱上他?
所以不应该去接近的的，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那感情不让它溢出，那些试探的话，还有或真或假的关心，本就不应产生。既然只是被包养就纯粹的解决情欲好了，为什么他要对易烊千玺产生同病相怜的感情，为什么他想要去试着了解他，又为什么他要希望他开心。
这都是因为他早就动了心，自欺欺人也不能否定这个事实。只可惜这注定是场不会有结果的单恋。他有些痛恨自己，不长记性又这么容易被打动，活该这样子。
易烊千玺接到电话的时候听见对面噼里啪啦的，一片欢呼喝彩声，陆衍不怎么清楚的声音夹杂在里面，“千玺啊，你家小美人在这边喝醉了，一堆不知道深浅的小老板可盯着他呢，你过来看看呗?”
“你帮我看着点他，”他深吸了口气，“我这说是在影视城附近也得走一个多小时。”
“不管，”陆衍一口回绝了，“哎呀想就是想的了啊，来看看会死吗，你要是今天不在这边我就啥也不说了，既然你在你自己过来，我就等你一个半小时，完了之后你看着办。”
通话声戛然而止。
他认命一样起来去发动汽车。陆衍没说错，他确实很想王俊凯，但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总是想他。还是会分开的，依赖症不可以太严重。
不管怎么讲还是去了，王俊凯喝多了也是很安静，趴在桌子上露出一对红红的耳尖，任他抱着走。稍微废了些力气把王俊凯弄到酒店楼上，找门卡开门的时候怀里的人动了动，他低下头去看，以为他醒了，却被迎着搂上了脖子。王俊凯的眼睛是飘的，茫茫然的样子，俨然还没酒醒。
“我好爱你啊，”这么几个出乎意料而又让人心悸的字伴随着温热气流吹进他耳朵，“可你不要我。”
易烊千玺的心很快地跳动了几下，但很快平复下去了，眉头微微皱起来。
他慢慢把王俊凯放到床上，轻轻抚过他额头，沉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王俊凯依旧安稳地躺在那里，睡得很沉。他叹口气，给对方揶了揶被角，走到窗前看透明玻璃反射出的另一个世界，是灯红酒绿与歌舞升平，心里头那几分荒凉感更重了几分。
“你知道吗？我之所以对王俊凯下手那么狠是因为他动了些手段对付那个和我走的比较近的女明星，”林然说这话时那副得意嘴脸还在眼前一样，“所以你知道了吧，他这么铤而走险，还能是因为什么？”
他不是没有偷偷期盼过哪天王俊凯在久别之后和他说一句“我爱你，”会是红了脸但依旧保持平静的可人样子，眼睛应该会笑得弯弯的，像个小狐狸。这话说给他听是在很久以后，久到一切都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时候。或许应该感谢酒精让他早早就听到了，可惜这句话并不是说给他的。
“真的好累啊，妈，”他抬头看了看天，“你当时那么无望地爱着我爸，到底有多绝望。”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是毒品，因为贪恋依偎时的那份欣喜快乐，所以连它带给自己的一切，好的坏的，喜怒哀乐都全盘收下，哪怕天堂过后是烈火地狱，也要为那在地狱之前的短暂一瞬义无反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告诫自己很久，一直清心寡欲也无非因为这个，然而终究还是走上他父母的老路，为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伤。
要命的是，他还不想放手。王俊凯的怀抱那么暖，轻笑的时候带来的震颤在心上激起快乐的回波，还有那些有意无意的关怀陪伴和照料给他的东西，他想他不是不能再得到。只是，那些不会再属于王俊凯。
还是放弃吧，迟早都要放的，可能还要自我纠缠拉扯许久，但他想他们的结果早就是明明白白的，所以很多事情多想了也无意义。
“王俊凯，”他低低地呢喃着，“我真的不想再爱你了。”
不想情绪不受自己控制，不想去为那明知无望的结果投入，也不想总是这样小心翼翼而被动。
但他真的做不到。真正的爱情要靠经年累月的分别和冷落才能消磨下去的，王俊凯只要还在他身边，他就不可能洒脱地说出那句我不爱你了。
可他也不想放他走，那样一个人的房子真的很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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