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杯柠檬

词不达意。开心就好。

短暂失焦

大家新年好

假的现实向,双向暗恋却偏要处成同事关系

非常虚假,不可以上升

各色人等的嘈杂声音敲打耳膜,年末的这类典礼都像鸡肋,食之无用弃之不舍。不来有不近人情之嫌,来了也不过是在台下做个完美表象。不能玩手机,走神要适度,对着随时可能切换的镜头最好能随时保持唇角的良好弧度,表情不能崩,别人得奖时需得鼓掌,至少看起来要像是真情实意的祝贺。

 

他在灯光暗下来的间隙去斜了眼看一旁的人。算起来是大半年未见,却都未见得有多喜悦。王俊凯的侧脸还是从前那样,想事情的时候眼尾习惯性下垂,浓密的眼睫毛随着呼吸在空气里慢悠悠发颤,鼻梁在半边脸颊上投出小小的斑驳阴影,笑起来依旧是熟悉的抖动频率,方式和样子都未曾大改。

 

他只能从这种并不轻易像人心一样多变的细节处捕捉相似,然后安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算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治疗。

 

剥开假象和光鲜的现实让他骨寒。

 

走神间主持人已然来到他们身侧,举着话筒笑眯眯地和观众席的人们说些闲话,很快就把话题扯回到他们身上。‘’很久没见三位一起出现了,‘’大屏上镜头的变换引起了现场一阵不小的骚动,“不过你们私下应该会有联系的吧,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和我们分享呢。”

 

按照某种心照不宣的惯例,话筒被率先递给王俊凯。队长对着镜头稍稍愣了一秒,很快接上话来,“唔,前几天我我们还一起打游戏来着。”

 

王源恰到好处的接过话,“是的,我们队长的技术还是和前几年一样,总是落地成盒。”

 

说罢笑眯眯地把目光转投向他,他心领神会,随口答到,“是啊,不过队长毕竟是队长,我们只敢偷偷嫌弃了。”

 

王俊凯很自然地做出无奈表情,“那下次你俩玩去,别带我了。”

 

潜台词是别带我试试。很多年前的。

 

旁人自然不能注意到表面和谐下的三人暗涌。等到镜头移开灯光暗下,三人俱是出了口气,而后迅速都陷入死寂状态,眼神没有交汇,也没有多余话语。

 

世间还是没有能恒久不变的关系。

 

等到镜头移开灯光暗下,三人俱是出了口气,而后迅速都陷入死寂状态,眼神没有交汇。大概世间还是没有能恒久不变的关系。

 

是有些熟悉感的陌路人,并非完全仇视或无解,也并非全然陌生,以为不在的默契在某些特定时分总会不合时宜的上线,比如需要向外界展现他们关系一向不错的闪光灯下,总是仓促排成舞台出差错的瞬间,以及一些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的时刻。

 

散场时也是如此,非常自然地并排走在一起,脚步频率相似,却将沉默贯穿几乎整个路途。

 

“最近忙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单调冷漠又死板,像在应付局面。

 

会得到的答案他自己心里都有数。问这句话近乎多余。

 

就着这个微不足道的话题他们在电梯门口聊起来,旁边有闪光灯规律地响起。短暂几分钟后复又分道扬镳,近乎敷衍地挥挥手各自去找各自的车辆,然后砰的一声关上厚重的门,隔绝外面的空气和嘈杂,靠在最角落的地方松口气,结束这必要但总归不自在的营业。

 

长车队堵在门口,他靠在玻璃边上不自觉的啃起指甲。玻璃发出清脆响声的时候他皱了皱眉,雾气蒙蒙一片的水汽中浮现出王俊凯笑盈盈的脸。他身体先于脑子做出反应几乎迫不及待拉下车窗。

 

“怎么还和小朋友一样。”

 

这语气让他恍惚。很多年前的队长才会这样用温柔又又宠溺的方式和他讲话。

他坐在原地愣了一会拉开车门让对方坐进来。

 

其实他们不能多说什么。易烊千玺的经纪人坐在前排几乎有些虎视眈眈的意味。无声中车往前滑行一大段。

 

瞬间就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

 

王俊凯叹了口气,低头局促地抠了抠自己的裤缝,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显然已经收拾好自己情绪,对着他微微笑一笑。

 

“照顾好自己。”

 

消失得太快了,像是无端做了场没头没尾的梦。他忍不住也微微叹口气。

 

 

夜色凉如水的夜里他照常脑袋里做混混沌沌的梦,一会是一闪而过的脸一会是在耳边短暂爆裂的人声。他在意识的深海里沉浮,任由波涛带他去往不知名的岸边。醒来时又是杳无痕迹,只有表层的短暂记忆。这次他靠在床边想了一会,艰难地将散落如珠的碎片连成了完整故事。

 

内容关于王俊凯,他乐意在这样称不上宽裕的清晨多费些时间。

 

在说不请从何时开始冷淡的关系中,一定要深究是各半的责任,加上人心难测世道叵测与兵荒马乱的行程工作。他们谈不上谁辜负了与谁背叛了谁,不过是都在合适的时间为了自己选择与过去做了悄无声息的告别。

 

但还是我看他离开的时候多。

 

易烊千玺在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

 

他的记忆莫名回到某个少年时的下午。那天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天空像块蓝宝石,风吹在脸上力度轻柔,他坐在绿色的草坪上消磨难得的空闲时光,手里拿着架纸飞机从这头扔到那头,然后理直气壮地指使胖虎去替他捡回来。

 

但这句不特殊是很多年后时过境迁方才说出口的。对于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山来说,那天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种煎熬和不安。两个队友那天都去试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部外戏,以个人而非组合名义。只有他,像是流水线上作业后存在缺陷的残次品,被在最后的环节无情退货。

 

谈不上嫉妒,难过似乎也只是隐隐的。他还记得那时候前一天他送王俊凯走,王俊凯传的厚厚的裹在羽绒服里露出两颗虎牙冲他傻乎乎地笑,挥挥手说拜拜不要太想我。他没说话,沉默着看他上车,直到发旋与车尾都消失在公路尽头。

 

虽然他一直在追他的背影,但还是第一次目送。

 

当天晚上他接到王俊凯的电话,声音从几千公里外沿着电波传过来,带了些新鲜与喜悦的感觉。他没问结果怎样,在他心里王俊凯是不会失败的典范。

 

“你什么时候去啊,大概要多久?”

 

于是他这样问。

 

王俊凯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气馁或怨悔的意味,大概有笑他太心急的隐意。

 

“还没彻底定下来呢,导演很严格的,估计还要选一选。”

 

而后转了话锋,问他做了些什么。

 

“玩纸飞机,”他懒洋洋地摊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胸前的纽扣,“不过好没意思,就我一个人。”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和他说话不知不觉间便像撒娇、

 

王俊凯有安抚与保护他的独特方法。他清楚知道,2016年年末那条他记不清具体日期的朋友圈里,王俊凯分享了一首歌,那首歌专属于易烊千玺。

 

《Butterfly》,蝴蝶总需要破茧才能成蝶,过程漫长,但最终会有结果。

 

世界上很难找出比王俊凯还要了解易烊千玺的人。他知道他讨厌被无端视作弱者,讨厌啰嗦大于实际意义的安慰,也不喜欢过于刻意被提起的话题。

 

尽管在这之前,他们的关系在磕磕绊绊中前行很久。

 

愣神许久仍旧不得不穿好衣服去片场拍戏。胖虎在楼下等的多少有些不耐烦,在车上左顾右盼,他也懒得理会,径直钻进车后座,然后用帽子包住脸,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开始补觉。车里面暖气很充足,戴帽子的行为完全多此一举,他脑袋里思绪起伏也全然没有困意,但依旧以这种状态坐完了全程。

 

拍戏也没有状态。导演因为赶进度语气并不好,训斥几乎劈头盖脸。

 

“怎么了?”胖虎走过来问他,“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可能太累了,回去歇会就行。”

 

房车里面空空荡荡,他默然在那里坐着。原来冬天也是不一样的,除了寒冷,玻璃上的雾气,雪花与厚重棉服这些一成不变的东西,还有随时在变的人与事。拥有的时候不会有感觉,过后许久才仿佛迟钝一般意识到,其实缺失一样两样东西,或一个两个人,都会带来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动了动嘴唇,对着胖虎的后脑勺。

 

“我想王俊凯了。”

 

这些年他很少在任何外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不知何时起竟有点像了禁忌。

 

胖虎沉默了一会,拉开车门走下去,“那你快点。”

 

对方是去帮他挡经纪人的。尽管经纪人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不可以联系,但态度无疑是反对的。

 

他从通信录底端找到王俊凯的名字,通话记录清晰显示上一次的通话是两年前,时长4分3秒。他拼命回忆,却实在想不起来那次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

 

“喂,”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悬在半空的心脏轻盈落了地,“怎么了吗千玺?”

 

他听到听筒那头的嘈杂声音,刺啦刺啦的相当刺耳,还混杂着尖锐人声。兴许他选错了时机,但此时此刻他不想就此放弃。

 

“哥。”他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冬日的冷空气似乎像刀子一样钻进他的气管,割得他那块触碰不到的肌肉一片刺痛。

 

王俊凯愣了一下。

 

“我在呢。”他答道。

 

很久之前他才会这么叫他。这个称呼从易烊千玺嘴里出来,实在是熟悉又陌生。还是本人,但音色已经截然不同,软绵绵像小鹿一样的声音被时间用魔法棒轻轻一挥带走了,变成磁性低沉的男低音,像有岁月痕迹的磁带在录音机里播放的静谧声响。

 

所以还是不一样了。年少时虽臂膀单薄,王俊凯却也能在拥堵的机场把他虚虚护在怀里,难过时想办法陪他度过,名正言顺地当个实际上怀有私心的哥哥。但在看起来变得日益强大的今天,他却开始顾忌许多,接受两人的渐行渐远为成长的代价之一。

 

“我们见一面吧,”他听见易烊千玺沉默了许久提出这个算不上明智的提议,“好不好?”

 

声音里面有些祈求意味。

 

他们都在一家影视城拍戏,算起来两家剧组的距离步行距离不会超过一个钟头,几个月过去却从来没有在此地见过面。

 

他犹豫了一下。这不是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但周围私生和粉丝扎堆,被拍到难免又是场腥风血雨。

 

“好。”

 

他还是答应了。

 

晚间易烊千玺来敲他房间的门,穿着白色浴袍,吹起的卷发打成绺,有水滴晃悠悠地滴下来。他打开门让对方进来,易烊千玺也没和他客气,大大咧咧地把他堆在长椅上的衣服扔到一旁,整个人舒服地窝进靠背里。

 

王俊凯挠了挠头,多少有点无措。

 

“我最近真的,有段戏,怎么也演不好,”易烊千玺眼下的黑眼圈褪了妆尤为明显,脱离了打光后的脸色显得十分憔悴,“我不知道是怎么了。”

 

他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最近太累了吧,”他一边回应一边倒了杯水递给易烊千玺,“多喝点,嘴唇太干了。”

 

易烊千玺捧着那杯水,低下头看着那无色的液体,却并没有喝。

 

“我总是在想,”他轻声地说,“我好像有很多想要得到的,所以很拼命地去做所有事,但是不管过程怎样,做到了之后,再以困难这样的形容词冠以前称,好像都不太合适。”

 

王俊凯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但困难与不困难都是相对你自己来说的。”

 

“是啊,”易烊千玺笑了笑,“所以不管别人怎样认为,我其实并不了解征服一样事或物究竟是怎样的感受,以及,”

 

他像是在组织语言,稍稍偏着头思考了一会。

 

“征服瞬间的快感,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完这句他缓缓地将手里的杯子放到一旁,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王俊凯。

 

目光过于直白,然而分明又藏着些什么王俊凯难以懂得,也抗拒去明白的东西。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像是沙漠里那弯弯曲曲的月牙泉水,会折射黄色沙丘的倒影,看似是谭死水,其实是在缓慢地流动,无声地润泽,也无声地施压。向干旱,也向枯萎和死去的心。

 

他心口堆了很多话想去开导易烊千玺,诸如虽然都是过去,但仔细回想总会想起骤然得知难关被攻破时那种喜悦,带入一下应该对他不是难事。但他又清楚知道,这些话语易烊千玺何尝不明白,这种话说出口无关痛痒,解决不了问题。

 

尽管对方的表述有可能词不达意,但他能明白易烊千玺真实的困惑。

 

“我的困惑在于,”易烊千玺慢慢地站起来,走向他,“宋洋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拿到那样他克制又克制最终阴差阳错得到的东西时,他所谓征服的快感,从哪里而来。”

 

他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目光,像是遇到问题的学生,真诚地向自己的老师发问,却让王俊凯的心里不由得发紧。

 

易烊千玺这样子是装出来的。

 

因为下一秒他就被对方压在墙上,独特的雄性气息与年轻躯体的炙热温度在同一时间笼罩了他,把他推入地狱十八层的滚烫炼炉,身和心都被剧烈地灼烧。

 

“有些东西,明明已经快被时间磨没了。”易烊千玺在他脖颈处喃喃自语。

 

易烊千玺往前凑了凑,唇与唇之间的距离近到以毫厘计算。炼炉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些,高温让王俊凯感觉到痛,于是他的胳膊僵直在他胸口,以最后的一点力气去抗拒。

 

但易烊千玺给了他一剂忘记这一切的麻醉药。

 

“哥哥。”他又在这样叫他,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唇角则微微向上,把甜蜜的梨涡露给他看,让他神魂颠倒。

 

他的身体猛地一软,成为任人摆布的布偶。感受不到痛,也感受不到危险,他心甘情愿被这场大火烧死。

 

易烊千玺如愿以偿。他站在那里被动地被另一个男人亲,眼神涣散而无力,却依然捕捉到对面镜字里反射出的荒唐镜像。身形相仿的两个男人做最亲密无间的事,他的手指用力抓住了易烊千玺的衣服,似乎想把他从身上揪起来的姿态,然而几秒过后动作却成了无意识的抓搔,倒更像是调情。

 

还有他的脸,和易烊千玺一样透露着疲惫和颓废气息,远离镜头后便完全丢却了光鲜。

 

“我懂宋洋了,”易烊千玺离开他的嘴唇,开始向脖颈和锁骨处的皮肤肆虐,“有些东西过再久都想要,因为一开始就认定了——”

 

声音沙哑,像混进了粗粝的沙子,在人心上划过留下斑驳的伤痕。

 

“必须是我的。”

 

他从这情迷意乱中清醒过来,用尽全力把身上的男人推开。

 

“但不是四五年都这样过来了吗,”王俊凯轻轻地说,态度显得却很坚决,“差不多可以了易烊千玺。”

 

这话没有多少说服力,因为他的衬衫已然半褪,被松松垮垮堆在胸口,白色的皮肤被情欲蒸腾成淡粉色,甚至在几十秒前,他的手因为某种情不自禁的缘由,从浴袍的间隙伸了进去,没有任何遮挡的触碰着对方结实的胸肌。

 

易烊千玺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理智和情感在交战。

 

然后他笑了,很有自嘲的意味。

 

“是啊,四五年也过去了。”

 

“打扰了,谢谢你今天帮我对剧本,”

 

他随意地用修长的手指理了理乱糟糟地浴袍,转头离开了。

 

“有问题还可以来找我。”

 

说完便自觉失言。然而真实想法就是如此,最多只能怪自己嘴巴不听话。

 

易烊千玺顿了一下,没有回头,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他知道他不会再来找他了。

 

 

冬天过去得很快,然后就是春天,扬尘漫天与柳树新绿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后便是夏天里,五六月份的时节蝉叫个没完,热意在大太阳底下蒸腾。但有些东西好像被封存在上个冬天了,他们近半年没有见过面,团体也没有活动,于是没再发生什么。真实的故事一贯如此,总是起起落落,临近所谓高潮的时候还要回冷,有的便从此冷下去了,一层又一层灰蒙在上面,慢慢就埋到土里面去了,成了恍如隔世的文物;有的慢慢又起了一点点火苗,在风里面却也是飘飘摇摇的,不知道能烧到什么时辰,也许会有风和干柴助势,也许不会,于是在某个时刻又归于沉寂。

 

兴许会有个结果,兴许就是这样无疾而终。但易烊千玺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之间的事很难就此轻而易举地结束。每一次的疏远和冷落,不管是不得已亦或有意为之,都不过是他自己的强迫性的一次短暂失焦。是的,失焦,这样的代价是刻意模糊焦点,就像相机一样,不去聚焦留下的瞬间也是真实的,但总像是模糊了些什么,遗忘了些什么,整个生活都变得面目不够鲜明,和盘古生活的纪元一样混沌一片。

 

他断断续续地从社交网络上得到王俊凯的消息,了解他的近况。他们之间信息早就不再灵通,三人群里的上一次聊天终结于对王源专辑获奖的商业吹捧。彼此人生间的重要时刻大多都需要借助媒体和业内人士闲谈来见证,仓促了解后在沉寂已久的微信群里说声话,无非祝贺和恭喜。连这种形式的客套有时候都难做的认真,因为说到一半便又有工作飞进毫无间隙的生活,只得就此结束。

 

这次也不例外。微博热搜顶端又一次看到王俊凯名字的时候他想大概又是个需要说恭喜的契机。打开微信刚刚在聊天框里输了两个字便又被拖去采访,几个小时之后才得了空闲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顶端的热搜依然挂在那里,他想多少应该了解一下对方到底得了何种殊荣,虽然实际上他并不是很有兴趣。对于王俊凯这个人来说,对方取得多大的成绩都不足以让他惊奇。

 

但他短暂地忘记了一个事实,网络世界并不公允,当中人们更喜欢做的是跟风品评。前一秒可能还在夸赞,后一秒可能就是辱骂。

 

他花了点时间看完热搜上的内容,心情复杂地回到微信界面。王源没说话,可能在忙没有看见也可能看见了在装傻,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倒容易引火上身。

 

经纪人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打进来,叮嘱他这种风口浪尖不要出来乱说话,他嗯嗯啊啊了几句敷衍了事,全然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性侵犯这种丑闻和王俊凯扯上本就已经够荒谬,还有所谓狗仔拍到的仅有模糊背影实锤视频,以及几乎一边倒的言论,真可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情况已经乱成一团。他想了想,登上微博大号,先随意改了个密码,然后把自己想好的一字一句敲上去。

 

“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过的。”

 

发送完了他便把手机扔到一旁,关机然后蒙上被子开始补觉。外面什么事情他实在懒得去理会,别人怎么说他也不在意,但这句话不说他实在没法安心。

 

爱咋咋地,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想,反正王俊凯不可能真做那种事情,就是不知道后面能不能澄清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助理和经纪人在外面一块砸门的声音震天响,他懒洋洋地在床上窝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去开了门。经纪人已全然被他磨没了脾气,进来之后坐在沙发上瞪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慢慢吐出口气来。

 

“祖宗您倒是宽心,还在这里睡大觉,”年长他不少的经纪人此刻简直宛如亲妈一样操碎了心,“本来好端端地都在谴责王俊凯,这下可好,你得陪着他一块挨骂不说,连你家的祖宗三代都问候了个遍。”

 

“哦,正常。”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打开手机想接着看看,这会工夫又跳出来一个所谓的目击证人,一口咬定视频里的男人就是王俊凯,且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不信也得信了三分。

 

“王俊凯这会在家吗?”

 

经纪人的脸又黑了几分。

 

“你想干什么?”

 

“去看看而已。”他说得漫不经心,实际上心里并不太舒服。

 

出了这种事情,他该有多难受呢;易烊千玺不敢想象。

 

“应该在吧,”经纪人叹了口气,“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他经纪人也开车过来了,估计是和他说事的。”

 

他点了点头,胡乱地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从酒柜里拎了瓶酒便开门往外走。

 

“差不多就行了,别被人看着。”

 

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王俊凯家就在他家楼上,是原来两个人关系还不错的时候一起商量着买的房子,为的是离得近容易见面,不过后来关系慢慢冷淡了之后就有点尴尬,在家的时候每次出去都有意避着对方,生怕在电梯间不小心撞见,却也不好再去换房子,太过于麻烦。再加上私心里想法都未必是想再无瓜葛,拖拖拉拉也就住到了今天。

 

他敲了敲门,王俊凯开门见着是他愣了一下,闪过身让他进去。他轻车熟路地在玄关处换了脱鞋,之前他常来穿的那双仍旧在那里摆着,屋里头的陈设也没有大改,对他来说一切都和几年前没有区别。

 

“喝一杯吧。”他举了举手里的那瓶酒。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再说话,只是闷声喝酒。

 

“喝醉了就能当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会好的。”

 

他不会安慰人,只能单调地重复这句话。

 

“谁知道呢,”王俊凯苦笑了一下,“没人相信我的,我算是彻底完了。”

 

他手指发颤的去抓杯子,却没抓住,杯子砸在桌上,里面的酒液全都洒出来了。王俊凯大抵有点不服气,再伸手去拿,却还是从手里的滑走了。

 

易烊千玺看不过去,一把伸手过去攥住他的。

 

“你别这样,王俊凯。”

 

他声音里倒先有了点哽咽的意味。

 

“事到如今应该也只有你来了,”王俊凯的语气里满是苦涩,“我什么都不会有了,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没有可以证明我清白的东西,我努力那么久,现在一切都白费了。”

 

他有些颓唐地低下头去,脸贴在桌子上,大理石的桌面冰凉,玻璃桌板反射出他的影子,也不过是头顶的一片巨大圆形阴影,到了这种时候万物就会以一种巧妙而冷幽默地方式暗示你,瞧,你也没什么不一样。

 

“你还有我。”

 

王俊凯听见易烊千玺这样说,用一种低沉的,带了些别样的柔情蜜意的声音。兴许这样只是他错觉,脆弱的人在困境里总是见到一根浮木就想牢牢抓住,不管这根浮木本身是如何细小。

 

但他清楚知道眼前这根浮木他抓不住,也不可能真的载他上岸。

 

“我没有,”他把手越过桌面去另一端摸到易烊千玺的,微微抬起些头来,“你是易烊千玺,你从来都不会是我的,你可能也不是任何人的。”

 

这个名字听起来便像一阵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因为足够自由,所以对一切地方都没有留恋。他的心是飘的,不喜欢在既有的道路上循规蹈矩,漫游大概是种与生俱来的天性。这点他一直都清楚,所以原来被获准进入那个小世界的大门时他既兴奋又不安,得不到的占有欲始终骚动,不自觉的黏人不过是希望能更近一些,将某些握在手中的线攥得更紧一些,尽管可能都是徒劳。

 

易烊千玺也低下头来,趴在桌子上,眼睛和他平视。

 

“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是你的。”

 

他没有说话,被酒精麻痹的脑袋反应了一会,嘴角迟钝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称不上好看的笑。

 

房间里空调还在闷闷地响,冷气贴在背上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是个让人四肢都有气无力的季节,也是个让人容易脑袋发热许不切实际诺言的季节。

 

这一刻他确实需要他,所以王俊凯没有推开他。晚上他们在一起睡觉,躺在一张床上,和许多年前一样,心思却都没那么纯洁。但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发生故事,王俊凯不想,本来留宿这种事情也不应该发生,给对方留念想已是他自私,再发生什么他想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们的关系该被定义为“同事”这冷冰冰的两字,朋友都是逾矩,遑论更多。事到如今他已无所畏惧,却不能因此也毁了易烊千玺的人生。

 

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他比谁都希望他能过得好。

 

因为这件事情第九个年头的周年演唱会被取消,王俊凯在家里过了大约有三个月无所事事的生活。期间易烊千玺来找他请他一起去上过综艺,王源也打电话好心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做首歌,他通通拒绝,推说自己太累了。快到秋天的时候这件事复又被重新翻出,他的团队不死心地找一切可能的线索证明他的清白,也算是峰回路转,最后有人提供了一段较为完整的视频,清晰显示出所谓的拉扯与猥亵动作不过是女方不管不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水落石出之后一切又恢复原样。他依然很红,甚至因为这件事情热度又上了几个台阶。王俊凯又成了那个在高处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似乎从来也不曾跌落凡俗。

 

他和易烊千玺依然和原来一样,断断续续地因为共同的行程见面,见了面之后好像也还是不怎么亲近,不过可以聊聊天气的同事关系。至于那天晚上许下的诺言,他想易烊千玺应该不想再承认了,他也是,因为那天他太脆弱了,脆弱到无能为力,需要曾经的弟弟来安抚和照顾。

 

不管是抗拒或期待,第十个年头还是来了。曾经以为漫长的整个青春期,其实是岁月里短促而不值一提的片段。

 

他们大概有一个半月的时间用来排练这最后的告别演唱会,像回到刚开始时的夏天,称不上宽敞的舞蹈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和相当少的工作人员,汗水一次又一次打湿衣服,木质的地板被踩的咚咚响,除了吃饭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在宾馆与练习室之间是单调而枯燥的两点一线,几乎是与世隔绝。在或者说话或者憋死的选择里,他们不约而同选择前者,关系倒比前两三年看起来融洽得多。

 

尽管都不说,但其实他们心里都在不舍。

 

易烊千玺觉得心里堵得慌,王俊凯还和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笑成毫无形象的包子脸,累了的时候依然能喜欢往他身上靠。他们好像从来都是密友,但总归已经快到散场的时候,这断断续续的情节很可能到此就会彻底中止,斩断了同团的微弱联系,他们可能再没有纠缠不清的理由。

 

他到底放不下那点执念。

 

女伴舞在他眼前和王俊凯做了一遍又一遍背后拥抱的动作,结束之后那位姐姐开玩笑一般地说他身材不错,王俊凯便笑嘻嘻地同她插科打诨,露出一排又细又白的牙齿。仿佛全然不被困扰易烊千玺的烦恼所困扰。

 

他沉不住气,也顾不得周围还有些人围着,走上去从后面抱住他,脖子埋在他肩膀里,感觉到自己脸颊不正常的热意。

 

“你干嘛?”王俊凯惊呼一声,有些忐忑地看向四周,所幸此刻大家都聚在一处聊闲天,没人注意房间中央相拥的他们。

 

他挣扎了两下,却没挣脱,只能任由易烊千玺用那样一种姿势抱着他。

 

“我真的可以是你的,”易烊千玺低声在他耳边说,“哥哥。”

 

王俊凯浑身颤抖一下,为这称呼,也为这话里的甜蜜诱惑。

 

但易烊千玺没有等到他期待中的回应,王俊凯依然冷静而克制,轻轻推开他,拉了拉他的衣角,像哄小朋友那样。

再辅以一句安慰话语。

 

“知道了。”

 

这三个字让他抓心挠肺了许久,辗转反侧地想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接受还是拒绝,亦或只是不排斥。

 

他还没理出个头绪,便已经站在了十周年演唱会的舞台上。台下少有的整齐划一,虽然多少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有多少粉丝固执地举花花绿绿地灯牌,而是整齐地挥舞起统一的荧光棒。临近散场的时候整个场馆里零星地响起哭声,然后像是传染病一样,悲伤迅速地蔓延整个人群,一时间成为泪水的海洋。

 

在这么多年的互相诋毁中,竟也就这么慢慢地走过来了。

 

易烊千玺也觉得眼睛酸酸的,想到即将来到的告别,想到自己终究无疾而终的青春期爱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他预料到这可能的结局,却依然无法接受。

 

他偏过头去看旁边,不期然和王俊凯湿漉漉的目光在半空相遇,隔着闪烁的灯光看什么都像隔了雾气,在这种不真实的氛围里,他看到王俊凯慢慢地朝他靠过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抓住了他的手。

 

“那就这样说好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到对方眼底盈盈的笑意,右手的小指则被勾住,在半空中荡了两荡。

 

王俊凯很快走开了,去到舞台的另一边同观众打招呼,他迅速地跟过去,顾不上底下粉丝的震惊神情,凑到王俊凯的耳边,看到那薄薄的耳垂由底部一点点变红,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好啊,不可以反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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